松鼠

唐小米松鼠的惊慌不同于人的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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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米

TangXiaomi

诗人

朴充学友圈/名人堂

唐小米,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居河北唐山,中国作协会员,著有诗集《距离》《白纸的光芒》。

松鼠的惊慌不同于人的惊慌(组诗)

唐小米

稻草人

天黑了

它们还在田野里

没有母亲喊它们回家

圆月

此时,秋虫已停止了歌唱

草地变成一块安静的舞台

抬头望明月的人

静静等待着黑暗中一枚唱针

放在闪光的唱盘上

野橡子

落在山路上的野橡子

如果我不捡

松鼠会捡

如果松鼠不捡

风会捡

风会把它们扔下山道

长成一棵棵野橡树

如果它们滚到别处

就会在别处长成一棵棵野橡树

如果不小心弄丢了它

我心里

就会长出一棵野橡树

山寺

我喜欢的菩萨背靠黄土,丢了一根手指

桑条留下牛羊的齿痕,他的眼睛

看向一条山路。

已经快被荒草掩埋了

一根手指般的山路,就像路人丢失的

指南针。

和我一样,很多事物来过又走了

松果落在寂静的松针上

仿佛佛前落满时间的钟摆

石榴

石榴大着肚子

果盘里坐着秋风的火焰

一颗星球,被摘下宇宙之树

果盘里撒下母亲的泪珠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一生怀着火焰和泪水

端坐在果盘里

就像一场春梦

等着豁开它的刀

松鼠的惊慌不同于人的惊慌

在驼峰岭天池的木栈道上,一只松鼠吓了我一跳

它也愣住了,抬头看着我,慢慢放下怀里的松塔。

我竟然想……后退了

但它比我更快地转身,消失在松林里

像被风卷走的一片

褐色树叶

木栈道上,只剩下一枚松塔,对着我

瞪着满身惊慌的眼睛

白丁香落了

它们落在墓碑上,覆盖了那年的雪。不!是那年的雪

又撒在墓碑上

但风很快

就把墓碑吹了个干净,并顺势吹走一个

披麻戴孝的人

小酒馆

这样的天,吃一碗热汤面也许更好

昨天,我坐在河边“仙客来”小酒馆

黄昏的雨水已经南去,天空露出罕见的金红

酒馆伙计被暮光照着

简直是渡了金身。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

就像手里捧着神仙的雾。

多美呀,直到今天我还在回味

那粗黑大碗里的面条,比老祖母擀得还薄

端面条的陕西伙计,有一双救世主般

宽厚的大手

在伊尔施听马头琴演奏

拉马头琴的男子,已用琴弦打下一片江山

他摇晃着身体,也像骑在马背上

风把琴声传出很远,也许传到了大兴安岭东麓

也许追上一片西飞的落叶

风很猛

抢走了一匹快马

剥洋葱

姑姑在剥洋葱

洋葱让姑姑流泪

洋葱因为开不出花委屈了一辈子

剥去旅居地、迁徙地、暂住地

姑姑要剥出洋葱的籍贯

剥去死掉的丈夫、打工的儿子、走失的狗

摔碎的鱼缸

姑姑要剥出洋葱的命运

一层一层,不停地

姑姑,像在掘开自己的坟

像要越来越快地

挖出自己

在这个村子,这个午饭时辰

有多少人在剥洋葱?

有多少人像姑姑一样

不停地

流着泪

一头牛在荒野里吃草

它先是背对太阳吃

后来,用犄角顶着滑下来的太阳

荒野里有很多草

荒野里的草长得很高,它吃得很慢

它不像在吃草

它像是在吃草上的阳光

照片

坐在上面的人

脸色暗黄,笑容越来越浅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看到河水依旧自西向东

缓缓地流。好像安静出自我的想象

而她们的内心

停留着一条鱼搅起的涟漪。

现在,我的浪大过她们

在天黑之前

我要回到照片里

回到安静的西固河

清明,给外婆写封信

唉,外婆。你可知你的女儿多么蛮横

小时候她经常打我,最委屈有两件事

我偷吃了蒜薹炒肉,弟弟哭了

你女儿不高兴,骂我馋,用白眼翻我

我不服,争辩,她就打我

我跑着去跳河,发誓跟她一刀两断。

还有一件,她从不搂着我睡

只搂着弟弟,让他摸着她的奶。我质问她,她撒谎

说搂着人睡不着

我吵,她就打了我。因此我更加相信

我是辣椒地里捡来的孩子

我发誓去告她,并找到我的亲生母亲。

可我长得越来越像她

一样的小眼睛,微微下撇的嘴角和一吵架

就竖起来的三角眉。

外婆,她一点也不像你

你青年丧父,中年丧夫,三个儿子,幼年夭亡

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

从此你们身背恶名,白眼下生存

但你认了做女人的命,更加温柔和顺

而你的女儿,她多么蛮横

不留长发,不穿裙子,也不留恋你的怀抱

为求学,七岁寄宿养父母家

受人驱使,看人眼色,挨饿受冻,却从不像你那样哭泣

就算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

其实她,有那么多属于女人的幸福

她嫁给一个工程师,他为她不远千里

扎根异乡小镇。爱她,敬她,至今对她言听计从。

她儿女双全,青年已是妇女能手

中年,又成为巾帼明星。

她管着一个汽车修理厂,一百零八个修理汽车的男人

呵,多么巧,正好一百零八个

你的女儿,她管着一部水浒。

她不愿做女人,却骂我不像个淑女

嫌弃我越来越像她,越来越像个

男孩儿。

唉,外婆,清明节快到了

我又要陪她去给你上坟

我摸着你的坟,像小时候摸着你隆起的乳房

你的女儿,我已嫌弃她的样子

她老了,乳房瘪瘪的

总是站在离你稍远的地方

念叨:妈,我知道你盼个儿子顶门立户

你看,我不比儿子差。

篝火

起风了

火也大起来

添柴的男孩对我说

火在笑

它知道来客人了

它在欢迎你们

他不停地往火里添木头

不停地改变木头的位置

先是搭成火里的木架子

后来,像一座房子了

他继续往火里添木头

添竹子

添昨晚落下的树叶子

他往火里添木头的尖叫

竹子的尖叫

树叶子的尖叫和我们的

尖叫

这是冬天,很多虫子死在木头里

因此,火里还有很多

死去的虫子们的尖叫

火一直在鼓掌

火一直在尖叫着鼓掌

他像什么也没听到

继续烧木头,竹子,他搭好的木架子和房子

在火里

它们都是掌声的一部分

他的手有些哆嗦

他不冷

他就蹲在火盆旁边

他多像一个指挥家啊

那夜星空

推着高大的木耙

她快趴到土里了。无边的星空下

她的驼背

像一座在田野独自行走的坟

骂天骂地骂命运,并第一次骂了

痴傻的儿子和早逝的儿媳。

冰雹毁了收成,我善良的祖母

嘴里长出刀子

她狠狠地抽打着老牛。

她还在抽。

她还在抽。

可这次,老牛再也没能

站起来。

安静的星空下

突然传来祖母的嚎哭

仿佛无边夜幕里有一只鞭子

正狠狠地,狠狠地

抽在她身上

唐小米近照

评论摘要:

唐小米女性视角的写作,似已进入了另一种情境。她没有咄咄逼人的时时不忘女权,但也绝不柔弱、逆来顺受、温良可人;她是以女性更宽阔的主体意识进入诗歌,将做人与做女人统一起来力求超越的写作。她的女人视角是内在的母性意识,自豪的“女人味儿”。那味道不是香水味儿、弱不禁风的小鸟依人、甚至哀伤的苦味儿和压抑不住的醋味儿,而是有着宽阔容纳的大海的咸味儿、蜂蜜的甜味儿、哺育生命的奶水味儿和与自己浑然一体的泥土味儿。她甚至羡慕母羊饱满的双乳奶水荡漾,很女人很女人地生了一只又一只小羊。母性意识是伟大的意识,蕴含着巨大的爱和动人心魄的丰富内涵,甚至苦难和死亡都不能将其摧毁,这也是女性写作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其实,诗人的很多诗作主体性强健,不是静态的描摹书写,其语言是一种行动,通过诗的构想或客体而存在,诗人是个颇具个性的行动者。在她的感觉里,静态的马的“蹄印也跑起来/那是一只野兔,沿着山脊飞奔”;打死结的绳子则是一场事故;雨滴落在窗子上,那“玻璃哭起来的样子/怪吓人的”;地震的救援者则是没有时间哀号、感叹的超人,“我看到他们一直在飞/原来飞翔是沉重的,超过悲伤的高度/以废墟为起点”;而《筛草机的爱情》在抖动;《城市的晨光从早晨就开始呻吟》;《手拿百合的人开着花》;《雨水打在瓦罐上》……这样的诗,仅题目就充满了动感和行动,同时又有着丰饶的诗性意义。像《擦玻璃》这样的作品,既给人由此及彼的意外感,是一种发现,随后又返回动情的内心,堪称不可多得的佳作。园中锄草的爱人始终躬着身,比篱笆墙还矮,而种花的女儿把花锄举过头顶,比一米的月季都高了;这由于侍弄“我深爱的粮食和花草”的劳作,与身高相反的高与矮,是爱的姿态,“仿佛温柔的手抚弄我的前额”。其实,这一矮一高,也预示着生命得以生存的物质与精神两者的不可或缺。人不得不矮小,也不能不高尚。诗中,有关擦玻璃的诗只有一句,然而越来越干净的玻璃让“人生如此清晰”,看到的却是具有真理性的揭示与内心的爱,故结尾处的“这么长时间了/我爱却无从表达”,则是最好的表达。从总体上看,唐小米诗歌重感性、重主体意识、让万物皆备于我的诗人。她的诗具有及物但又不是那种外在的描摹、静物写生式的作品,也不是那种让词语空转、虚无飘渺的神性写作,即使她让万物有灵,也是平凡的人的灵气,她的写作,是渗透了爱与泥土气息的人性写作。她的感觉敏锐,多有独到感受,是领悟了诗的真谛而又善于以自己的方式恰切表达的诗人。——韩作荣

唐小米在北方小城里无疑属于静静的甚至带有悲悯情怀的观察者和生活场景的“多事”的测量者。在季节的漫漫光阴和匆促转变的生存场景中诗人试图发出属于自己灵魂的声音,这种低声的倾诉和自我对话的情结时时处于后工业时代巨大的喧嚣与吵闹之中。在越来越欲望膨胀、生活空前加速度的时代,唐小米所能做的恰恰是为自己增添一个减速器,减速的结果是她在诗歌中发现和创设了一般诗人所普遍忽略的空间,在现场审视和黯然怅惘中诗人用情感、经验和想象交织成了陆离的时代声色和个体生命的斑驳光影,“缘分就是在想你的时候遇见了/无缘就是甚至找不到一块儿石头那么大的黑/把我们藏起来。像藏在草丛里的蛐蛐儿/它们欢快的叫,把夜晚叫成青草的/山杏儿的,花椒的,野百合的。也许还有红果的/毛桃的,桑椹的//多好啊。十分之九的夜晚都给了它们,另外十分之一/人们用来猜测和寻找,不知它们藏在哪一处更深/更黑的地方”(《教场沟的夜晚?三》)。同时更为难得的是唐小米的诗歌由于长期的冀东乡村文化的浸染,她的诗作带有女诗人中比较少见的个人化的历史想像力,换言之,唐小米在面对世界和语言的时候不仅是文学层面的,也是历史层面的,在驳杂的现实场景中时时呈现出历史的斑驳面影和沧桑履历,从而诗歌同时打开了历史意识和现场精神的对话装置,“我只想搬走两座山/一座叫村庄一座叫人民/我想让两座山面对面坐着//他们是父亲和母亲/他们就是我们/我想我会同时爱上他们两个如同爱上野葡萄和酸枣/爱上一刻比一刻更深的夜色”(《教场沟的夜晚?三》)。——霍俊明

唐小米诗歌的创作特点。其一是有热度和深度:“有犀利的感受以及表达的深刻”,是“细腻的情感与奔放的思想碰撞出的火花”;其二是有张力和活力:有“丰富的想象力、充满活力的意象”,“呈现一种幽默和轻松”;其三是“贴近自我”“重主体意识”,“寻求真正诗性的味道”;其四是“渗透了爱与人性的气息”。这最后一点是她诗歌最重要的特点,也是她的诗歌获得成功重要支点。——杨立元

在当下社会语码中,身体作为文化挪用的场所渐渐失去本真,和真实的自我表达之间呈现一种悖论关系。不过,对于唐小米来说,身体却是个人真实的最后堡垒。作为一种诗歌修辞,风景的身体化其实是对两者的双向清洗和重新命名。身体的激活和发现是美好的、令人激动的:“不要谈起我少年般的暗恋/像野菊花。习惯在雨天/打开羞涩的身体∥不要谈起我青年般的热吻/饱满的果实,整个盛夏都在叶子间/摇曳”(《独语》)。就连诗人自己也成了大自然中的一株植物,感受着身体的纯净和美好:“阴了三天,太阳终于给了好脸色/被它抚摸时/我就成了田野里金灿灿的/向日葵∥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用灿烂形容痒,和暖得/想要流泪的感觉”(《十渡的阳光》)。而现实生存遭际,却使得诗人有时像落在地上被碾碎的苹果花一样伤心和无助,有时又显得兴奋、激动、浮躁,恰如身体里有一片树林,林中藏着七嘴八舌的鸟。在时代的喧嚣中,晾晒在时光中的身体获得了诗意的烛照,既是一种物我两忘的传神观照,又是一次灵魂的自然显影。女性的身体化写作很容易欲望化、标签化,变成一种修辞性的姿态展览。对身体滥用的结果造成真实身体的缺席。唐小米的诗歌有很强的女性体验色彩,但是却无意于女权主义,甚至刻意在写作中避免这种姿态,而是在常态中对自己的女性身份保持某种警觉与洞悉。女性被动性的一面没有成为激情和危险的源泉,反过来却从自身内部“滋养”思想,孕育一种新的可能性,呈现一种更为幽深和广博的身体经验。——李建周

唐小米的眼光很独特,也很毒辣,这种评价,非褒非贬,而是源于她那犀利的感受,以及不懈探索的热情。从她的诗歌中,我总是能读到一种巫性,那是女诗人特有的细腻情感与奔放的思想碰撞出的火花,她能够准确地把握住,并以出人意料的形式表现出来,这就是她的与众不同之处。唐小米有她自己的好诗标准:“好诗应该简单、准确、是最贴近自己的那个瞬间。我喜欢做一个纯粹的诗人。”在诗歌写作中,她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简单不等于简化,准确也不代表像写散文那样去写诗,她在寻求真正的诗的味道。且看她如何表白:“趁我的牙齿还没掉光/趁我对酸苦还存有小小的敬畏/突然很想说出……爱……//人人都能种树/但不是人人都能种甜/天知道我多么崇拜蜜蜂/一个有刺的人/偏偏藏着一肚子蜜//因此我多么崇拜我/一个有蜜的人/至今没有吐出我的蜜/至今没有让你承受//毒针的蛰伤”(《表白》)。再看她如何探究人生的决绝:“清醒时我太过理智/行得直走得正身体里藏着一把尺子//只有醉时我才敢弯曲蛇一样蜿蜒/有时伤害你身体里藏着一把折刀//只有你敢爱那刀锋敢爱刀锋上的缺口/只有你敢把我折起来随身带着//只有你肯试刀口的锋利/肯用血滴证明我的错误”(《只有你》)唐小米的诗歌中充满了尖锐的质疑,这一点在河北青年诗人中并不多见,虽然她也有大多数女诗人那种自白的呐喊、任性的诉说,但其诗歌在反讽的外表下有审视,有召唤,细腻中带着激情的锋利。——刘波

唐小米是凤凰诗群中的才女,她的诗歌有充分打开的性别意识。但她的性别自觉不是诗学的策略,更不是为了吸引眼球的身体表演,它只是诗人打量世界、感受世界、回应世界的、自然而然的身份选择。在这个依然是男权主义主导话语权、女权主义暧昧不明的时代,女性特征十足的诗歌,要么招来卫道士的非议,要么得到别有用心者的追捧,反正就是得不到公正的评价。而唐小米的诗歌,就那样丰盈、纯净地站在那里,让“君子”敛容,让“小人”无声。因为,唐小米的女性诗歌,既有真实的女性欲望与困惑,更有母性的奉献与宽厚,它不求仰视和膜拜,但也绝不容许轻薄和亵渎。从她的诗里,我读到了细腻之下的决绝,温柔之中的刚烈,读出了对生育的迷茫和母性给予的无私与慷慨。可以这样说,这种融合了多种气息的女性自觉与内省,使得唐小米的作品既有人间烟火的残缺与温暖,又有柏拉图式爱情的虚无与自足。因为,它既是诗人肉体的切肤感受,也是灵魂的健康呼吸。唐小米的语言是扎实的,犹如昔日那些巧手妇女纳的鞋底,针脚密实、紧凑,细致均匀,既有贴心贴肺的温度,也有超越实用的美感。面对这样的诗歌,你无法轻佻,只能随着诗人一起,梳理那只有女性才会有的爱与恨,伤与痛,悲与欢;然后,以全新的角度去打量那些宁静的女性,乖张的女性,压抑的女性,隐忍的女性;然后,一点一点感触,一点一点融化,一点一点理解,然后,自觉践行生命之间的彼此坦诚与互相尊重。这就是诗歌的道德力量,它忠实于生命,拒绝调侃的漫画和轻率的虚构。——辛泊平

唐小米的诗歌便是被打上了深深的性别烙印的,它们如春草初生,自由而鲜亮;有清溪般的舒展与鸟鸣深山的空灵,充满自然的原生之美:深情的,悲伤的,细腻的,浪漫的,敏感的,妩媚的,甚至是狡黠的。刘波说唐小米的诗歌透着一股“巫性”,在我看来,“巫性”是一个褒义词,它包含了女性所有的特质:真实而奔放,自由而柔软。唐小米的诗中有一种纯粹的从里而外散发出来的自然之美,它们毫不做作,鲜活地在你的面前招摇着,让你不得不爱,却又只能远远地欣赏,不忍踏上任何一个足印。——禾秀

海边的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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